可能性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我坐在一个街角的咖啡厅，和心爱的人一起端着醇香的卡布奇诺，望着雨后初晴的窗外，一定会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一个阴霾的夜 晚，当我茫茫然跟着人流，从英航北京至伦敦希思罗机场的班机下来时候的情景。这曾经是一种天才横溢的小说开端，但如今如果有人再用便显得俗不可耐，将来过 去时已经因为那本哥伦比亚的小说而写入了众多的英文词典。我曾经试想过很多很多的故事开端，就如同马尔克斯所说，小说的第一句话就决定了整本书的基调，可 见其重要性。但后来我却沉迷其中，每当我写出了第一句话，便再也没有耐心继续下去，转而去琢磨另一个开端，我甚至企图写出一本书，每一个小节都是一个开 端，反复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语调，不同的方式来叙述同一个蒙太奇空间里似乎互相关联但又毫无逻辑的事件。在我的想法里这本书没有结尾，只有开端，似乎什 么都没说，却包罗万象，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如果你做过数学证明，就知道，如果你的假设是错误的，便有可能得到千奇百怪的答案，甚至可以证明出来三角 形内角和大于一百八十度。写小说也是一样，如果你给出了一个奇怪的假设，鬼才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最大的区别就是，数学证明你要这样就玩儿完了， 但小说这样写却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当年如果我没有屈服在考试的淫威之下，说不定鬼使神差完成了那本书，然后便说不定成为了文坛一颗冉冉的新星。但事实是我 清醒地成为了一个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逢考试如临大敌，那些奇妙的想法很快就在期末考试前消失殆尽，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国，也许现在正躺在某重点 大学臭气熏天的男生宿舍铺位上，和室友们讨论国家大事食堂猪食以及最新AV。这些可能性经常出现在我的头脑里，纠缠不清，有时也会恍若隔世般遥不可及。如 今的我整天穿梭于诺丁汉大学其大无比的校园里，穿梭于各种肤色的人群之间，心想着今天下课得记得去超市买点儿降价菜。

　　当我有天晚上膀胱濒临崩溃下定决心爬出温暖的被窝去上厕所时，突然间记起了多年前那个晴朗的下午，十七岁的我坐在写字台前，摊开面前的笔记本，无比冲动地 想要写出一本足以传世的小说，那时的风清凉而又舒服，从我面前的窗飞扬而入我的房间，吹开了身后单人床上横七竖八所有的书页。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天空如 蓝宝石般湛蓝，没有一丝云彩，然而后来电话求证所有人都说咸阳十年都没有那样的天空了。我明白生活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过去的那些遥远的被人遗忘，而未来 的那些却让人兴奋，恐惧或是无所适从。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当我坐在街角的咖啡厅里，和心爱的人耳鬓厮磨在雨后初晴的窗内，不一定会想起多年前那一天的情景， 蓝宝石般的天空伴随着清凉的风，十七岁的我冲动地要写一本关于无穷可能性的小说，只有开端，没有结尾。也许关于这个情景的回忆也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也许 它从来都没有出现于我的生活之中，因为我知道自己如今并没有那么丰富的想像力，也许我的才华横溢已然随着时间悄然消退，也许，这一切从来都没有过。